“皇族”出身的“草根影后”,公开骂哭选手底气何来?
她曾说:
“我的一辈子是别人的两辈子。”
在审美倾向逐渐幼态化的娱乐圈,惠英红唱起了“反调”。
近期,演技类综艺《无限超越班》开播,作为评委的惠英红,以犀利的点评成了热搜常客。其中,她批评演员薛凯琪“41岁还让人觉得是个小女孩,走少女路线”的片段备受关注。
在她看来,年龄对于演员来说是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,不同年龄面临着不同戏路,如果一直待在舒适区,那么可能会“卡死演员,封死前进的道路”。
这话由惠英红说出,显得格外动听。年过六十的她曾是香港第一打女,但现在早已拓宽戏路,仍活跃在大银幕上,近几年更是拿奖不断,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。
她走过的60多年,享受名利,也历经坎坷,恰恰印证了她自己的一句话,“命里有时终须有”。
毒舌其实是说自己
节目中,惠英红的第一个镜头,就奠定了干练、毒舌、不留情面的基调:身穿一件纯黑色的窄领西装,内衬一件玫红色的衬衣,低头抬眼,目光在0.5秒内迅速从左到右扫过眼面前的选手们。后期,节目组给这个镜头配上了刀锋划过空气的特效音。
节目正式播出前,导演已经在先导片里给观众“打了预防针”。片中,演员范世琦迟到,几位评委颇为不满。
先是尔冬升对其训斥了一番,然后惠英红接过话茬,“炮火”比尔冬升更猛烈:“因为你的迟到,浪费了我们的时间”,“我要尊重我自己,人家才会尊重我。我62(岁)了,时间很宝贵。”
惠英红“杀红了眼”的状态,让尔冬升都忍不住往回找补,对范世琦安慰道:“就算迟到也要有自信啊。”而范世琦连连鞠躬、道歉,从头到尾共说了6个“对不起”。
入行45年,惠英红一天都未迟到过,这就是她敢直言直语的原因。
后来的节目中,她愈发犀利。
演员沈月一上台就呼吸急促、声音带哭腔。她说自己“见到前辈非常紧张”,说自己“不止是个甜妹”。出道6年的沈月,演的角色比较单一,如今她想要拓展自己,尝试更多类型的角色。
面对抽泣的沈月,惠英红却不留情面:“我不认同你说的。许多导演都找我演妈妈,我都可以演不同的妈妈。”
惠英红继续一针见血:“你没有看世界。作为演员要看世界,要看很多东西,每次看完的东西要记起来,然后等到演戏时就可以用到了。”
她指出了当下年轻演员共同面临的一个问题:缺乏生活经验,演戏的内核来自专业课与书籍,而不是生活体验。这样演戏,演员塑造角色就像工厂里的流水线,容易千篇一律。
接下来,面对疾风的是薛凯琪,她说41岁的自己“不着急转型”,认为“53岁演妈妈类角色也不迟”。
·薛凯琪
惠英红听后立马给她“敲警钟”,苦口婆心的样子像极了严厉又真诚的班主任:“41岁还演少女,甜妹路线只能把自己的戏路堵死。”
听完惠英红的一番点评之后,薛凯琪面色有些沉重。旁边的赵雅芝开口解围:“薛凯琪只是做自己而已,她自己觉得舒服就可以了,没必要觉得什么年龄就应该是什么样子。”
随后评委张可颐与吴镇宇也加入辩论,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。最后惠英红说:“我在38岁时突然没戏拍,我怀疑我自己,不知道该做什么。等到41岁,(在戏里)当姐不行,当妈不行,我相信你现在也有这个尴尬期。”
说到这,惠英红忽然哭起来:“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说心里话,因为看见你很像以前的我,我不想你再浪费时间,我相信你是可以的。”
节目播出后,惠英红这三段犀利的批评引发网友热议。有人说,不管是“不迟到”还是“演不同妈妈”抑或“走出年龄舒适区”,其实都是惠英红自己刻骨铭心的亲身经历。
也许,真相正如惠英红在后台同后辈们说的一样:“我愿意骂你们,真的是掏了心给你们。”
她逆风飞翔的人生,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说这句话。
用母亲的角色,走出年龄舒适圈
近几年,惠英红确实演过不少妈妈,并把每个妈妈演绎得各自精彩,最终还凭借妈妈的角色实现翻红。
2008年,导演何宇恒对惠英红说:“太好了,我等你好几年了。”原来何宇恒筹拍的电影《心魔》当中,有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单亲妈妈角色,一直为惠英红保留着。
惠英红曾与抑郁症抗争。也正是这段经历,让她更精准地抓住了角色的情绪。
电影上映后,网友说“这个角色就是为惠英红量身定制的”。2010年,她凭《心魔》里的妈妈一角,拿下了自己的第二个金像奖。
站在领奖台上,惠英红泣不成声。她说:“当你被雾包着,你一定要坚持,要够胆子。”
只有了解惠英红的过去,才能体会到这个奖对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从出道开始,她就一直是香港著名“打女”,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香港武打片日渐式微,她也逐渐无戏可拍。
这也是她患上抑郁症的原因之一。病痛让她几年都无法出门,耳边总有幻听,跟她说“你去死吧,你是垃圾”。
1999年,惠英红一时想不开,喝了安眠药自杀,幸亏及时被家人发现,才捡回了一条命。
从那之后,惠英红才知道原来自己病了。她决定振作起来,放下面子给各个导演打电话,四处“求”角色。终于,她的事业逐渐有了起色。直到凭《心魔》拿到金像奖,她才不再怀疑自己。
此后,她的事业又走向高峰。
2016年前后,她接触到《幸运是我》的剧本。
一开始拿到《幸运是我》的剧本,惠英红不大想接,因为要扮七八十岁的样子,太老。可她又舍不得这个故事,犹豫再三,对导演罗耀辉说:“钱再少也没事,但第一,不要演太老的;第二,有一些细节可以参照我的母亲。”
她的母亲在20年前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患者。
惠英红在片中饰演独居老人芬姨,在患上阿尔茨海默病之初,遇到了失去家庭依靠的“港漂”阿旭,两人一起生活,相互帮助。
有一场戏,芬姨记不住电视台频道而冲阿旭大发脾气,两人激烈争吵,这个桥段就改编自惠英红的真实经历。
以前香港只有两个台,后来频道多了,惠英红的母亲再也记不住,不断让惠英红找台。
“一次,这样重复几十遍后,我把遥控扔到她身边,埋怨她为什么这么简单都学不会。几分钟后,她忘了被骂的事,又像孩子一样让我开电视,虽然是笑着的,但还在流泪。”
片中还有场戏,芬姨看到重复买来的一盒盒鸡蛋,意识到自己生病,蹲在冰箱前哭。表演时,她想起20年前看到母亲病中的脑部CT,在片场崩溃了。
惠英红说,演这戏并不难,因为所有表演都是参考她与母亲几十年的相处;然而短短20天的拍摄却很沉重,因为所有诠释都是为了说句迟到20年的“对不起”。
最终,凭借对芬姨一角的完美诠释,她斩获了金马奖影后。
近几年,惠英红将演艺事业的重心逐渐放到内地,还参演了《我和我的祖国》这样的献礼片。如今的她彻底走出了年龄带给自己的“魔咒”。
之所以能坚强地走到现在,可能与她坎坷的成长经历有关。人生前40多年,她总和最好的时光擦肩,总在泥沼中挣扎。
一路坎坷,从未放弃
惠英红出生“皇族”家庭,却从小要饭。
她的父亲是满清正黄旗后裔,山东惠家庄的少东家。惠家去香港时,带着七八箱金条,买下太子道一大半物业。无奈这位惠家少爷生性懦弱,又好赌又被骗,家里的财产一条街一条街地输。等到老五惠英红出世,惠家已经搬到了山头木屋里。
·红圈中为惠英红。
后来碰上台风,连木屋都被吹坍,一家人只能住在别人家的楼梯下面,捡对街的剩菜吃。父亲边吃边哭,愧疚又伤感。
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小孩,哥哥姐姐全被送去学戏,惠英红成了老大。她3岁就去湾仔码头要饭,有时整天抱着美国大兵的腿贩卖口香糖;12岁跟着姐姐去夜总会跳中国舞,顶着比人还重的装备舞狮。
因跳舞时被星探发掘,她进入演艺圈,17岁在电影《射雕英雄传》中演穆念慈一炮而红,从此成了有名的香港武打女演员。
22岁时,她凭《长辈》拿了第一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,成为唯一靠打戏拿奖的金像影后。拿奖那天,她懵懵懂懂,心想这奖杯是铜的,也换不了几个钱,回家就扔到了床底下。
当时,女星张曼玉、钟楚红靠着文戏、喜剧赚钱,惠英红就得靠受伤生存,每天下工经常一身淤青回家,甚至有一次在拍摄时不慎摔断了腿。母亲看见了,躲在房间哭。
惠英红觉得不甘心,想演文戏,但没人相信她会演文艺片。
为了转型,她在28岁那年自费去巴黎拍了一组写真集。但是,这组照片没能让人看到她想转型的诉求,反而因为照片的尺度引来不少非议。男朋友也因为这件事和她分手。
再后来,她患上抑郁症,彻底关闭了自己的世界。
待到走出心魔,她不光在事业上迎来第二春,内心也变得强大,成了家人的顶梁柱。
2012年,四哥惠天赐因减肥过度猝死,惠英红忍痛处理所有后事,再次安抚了整个惠家。坚强的她知道,“家人看到了我的付出,每个人都很疼我”。
前几年,惠英红搬家,收拾了一个柜子摆放奖杯。她觉得扬眉吐气:“我没有读过书,但有很多朋友是大学生、博士,他们很照顾我,可我总觉得自己矮了一截。那天看着奖杯,我觉得这些跟他们的毕业证书差不多,我没有矮任何人。”
她是从自己的磨难中毕业的,只是光芒掩盖了苦难。
如今,年过六十的惠英红阅尽千帆,也依然说不好究竟是人生如戏,还是戏如人生?
也许她的人生正如她说过的那样:“我的一辈子是别人的两辈子。”(作者:隋坤 余驰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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